“第一滴雨是什么时候接触到地面的呢？”
“或者人。”
“下雨了。”
金巧骑着自行车想，身边一个没戴头盔穿着短裤身子往前伏着的男生等不及红灯倒计时结束就唰的冲了出去，紧跟着一辆又一辆黄的蓝的黑不溜秋的在脚踏那一点点地方放着两大外卖品牌或黄或蓝箱子的也向着对面冲过去。
“爸爸！下雨了！”
一个倒着坐在电动车后面的小男孩抬头望了望天，表情带着惊喜地朝把着车头的男人大喊。
“你抓好车后箱，别乱动。”
男人没回头，手上使劲拧了下车把。
小男孩和金巧的距离一下子就拉开了。
金巧漫不经心地骑着车，看着骑自行车的、电动车的一个个从自己身后闪了过去。都想赶在雨下大之前回家。
夏天的雨就是这样，来之前一点预兆都没有，说下就下，劈头盖脸浇下来。
来的快去的也快，还没等金巧到单元门口，远远地只瞧见那个长得高高的男保安俯下身子和一辆粉色轿车里的人在说些什么。
“雨什么时候下的呢？“金巧想。”自己是不是最先知道下雨的。“
”健康码扫一下。“长得高高的男保安拦下了金巧，把手里印着二维码的打印纸朝前伸了伸。他的手指细长的让金巧想起高中时候后桌男生从自己这里拿走的一支钢笔，一直都没有还。
”哦。“金巧看着保安愣了会神，他也没有提醒，直到身后等着进门的电动车按了下喇叭，金巧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从包里翻出了手机，顺手带出了刚下班时候才去打印好的辞职单。
”小心。“
保安轻轻地接住了掉下来的纸递给金巧，也不知道看没看见内容。
”啊，谢谢。“扫完码，金巧连忙接过辞职单，却不小心碰到了保安的手。
好凉啊。金巧想，明明是34度的天。
身后的大妈又按了下喇叭，嘴里还嘀嘀咕咕着什么，金巧不是本地人也听不懂，只听见保安轻轻笑了下，真好听啊。
不敢再耽误，金巧拧动车离开了单元门口。手上好像还残留着保安的温度，有点凉丝丝的。
什么人才会这么凉呢。坐空调室的人？刚吃过冰棍的人？
金巧想象着那个高个子保安吃着冰棍和其他保安，比如说那个大叔保安聊天的样子。想着想着脸却红了。
金巧是喜欢这个保安的，从她搬到这个小区的第一天。那天她大包小包的搬过来，结果地下车库在修工，她不知道。所以只能让司机师傅帮她停在单元楼下边，自己一点一点把东西挪上去。可能是看金巧太辛苦了，刚和其他保安交接完工作的高个子保安路过的时候帮金巧把东西送到了出租屋门口。
“这是吉他吗？”保安问。
“嗯…”许是发觉金巧不太想讲话，也有可能是累的讲不出话，保安就没再说什么，只顾低着头把行李箱抱起来送过去。
为什么当时不回话呢？
金巧每次想起来都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多聊几句。
明明是下午6点多，屋子里已经暗的只能模模糊糊看见公共空间的那张玻璃桌，唯一算的上亮的只有不知道是那位租客的水箱，上面缠着一圈彩灯，里面养着金巧叫不上名字的鱼。
这是一个四人合租的屋子，中介把房子隔开，客厅一扇窗户都没有，唯一的阳台在金巧的房间。
”噗“一声，吓了金巧一跳。
往常一点声音都没有的水箱突然像是掉了个颗石子进去。
金巧走过去，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看着。水箱里只有一条鱼，剩下的就是些大大小小的石子，还有几棵大概算是水草的东西。简单的很，一眼就望了个遍。
那鱼睁着眼睛和金巧对视。
”鱼会眨眼睛吗？“ 金巧以前从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看着这条红黑色的鱼，她又开始发呆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容易陷入一种沉思，在别人眼中就是发呆的状态。
金巧不动，鱼也不动，和一个塑料玩具差不多。
以前，也有一个人想过这个问题，不过他后来得到了他最不想得到的答案，那个答案让他疯了一辈子。现在金巧也在想这个问题。
一号房的住客推开门，老旧的木门嘎吱一声，金巧赶忙在住客进到客厅之前钻到房间里去。大家只是租在同一个房子，金巧并不想记住任何一个住客，也不想任何住客看见她。
。。。。。。
终于等到洗手间空了出来，金巧赶在别的住客使用之前钻了进去倒锁了浴室门。
热水从老旧的水管里呕出来，冲刷着身体，现在的气温下，热水的温度已经不能让浴室变得白茫茫蒸气腾腾。
”到底是哪滴水先落在脸上呢？“
“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就算是一管子水，把时间拉到无限长，在一个微秒的时刻去观察，再把水柱切割开，把那一微秒时间的水柱再在更小的刻度上去切割。比微秒还小的是什么呢。”金巧想着，越来越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够用，这些知识明明以前记得很熟。
“只要不断地切割下去，总有一颗水滴会比其他的更早接触到自己的皮肤，和自己皮肤亲密接触。”
“那这样……今天下午那场雨也是吧。第一颗雨滴又是落在谁的身上，或着还是那块泥土上。“
胡思乱想着，感觉冲的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