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章 楔子
文丰八年，天降异象于西南。
文丰二十一年，接盟主令，十派二十四家围剿晋州柳家。
宁和三年，江湖上多了位蒙眼书生，传其姿容秀丽，出手狠绝，一时风头无二。
第一章 蒙眼书生
“姐，我好疼……”
“快走！”
“小姐，救我！”
“姐……”
“星寻，快带启儿走啊！”
“寻儿？”
柳星寻睁开眼，天还未亮。
又是这样的梦，伸手摸索着剑，把剑穗死死握在手里，心里才觉得安定了些。
夜里有些凉，风从破庙几近没有的大门灌进内里，呼呼哇哇的乱叫。
这是第几个了？
她在想，第七个还是第八个。从建州一路到台州，这把剑已经抹掉了七个人的脖子，而今夜，又要再添一个。
翻身从房梁上跳下，溅起一地灰尘。
柳星寻解下系在腰间的布条，将在黑夜里更加诡异的红色眼睛蒙在黑布后面。
舒服多了。
自十三岁柳家灭门，柳星寻已经习惯了将自己隐藏在黑布之后。不过今夜，她并不是为了习惯，而是在等一个人，一个早应该死在六年前的人。
那个人如果看见自己的这双眼睛，又会是怎样的反应呢。
但是今夜，还不能让他看见，也不能让那些仆人看见。
收好剑，柳星寻踏出了门。
乡间小道，夜半。
最容易出事的时间，侍卫李泉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骑着马小心的在队伍最前面走着。黑夜里，马的喘息声更加刺耳，不过他还是听见了，他的耳朵向来很灵。
“小心！”
“有刺客！”
连喊两声，李泉不敢大意，抽出刀贴近马车。为了不引起过分注意，马车今夜只点了一盏灯。
幽幽灯火下，照的赶车人面色苍白，仿若孤魂野鬼。
原本围绕在马车旁的侍卫四人听见李泉疾呼，立刻四散开，持刀勒马面向四方。夜还是那么黑，树林里连一丝鸟叫都没。
今夜虽是十五，但愁云将其遮得严严实实，似是对此世间不忍目睹。
没有人。
李泉绕着马车转了几圈，不放过黑夜树林里的每一处，可是什么都没有。
连一条蛇，一只蝙蝠都没有。
可他确实听见了，比起手中的刀，他更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这样的人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从来靠的不是手中的刀。
“李泉啊。”马车里传来苍老的声音，仿佛夹着一口痰，含糊不清，不过在这寂静的夜里已经足够清晰。
李泉勒住马，再次回头看了眼树林，才满腹怀疑的回到马车旁。“大人。”
“什么情况啊？”马车里的人似乎想要揭开帘子，干枯的手放在上面。接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缩了回去。
“大概是听错了。”
几十年了，这是他第一次说自己“听错了”。
马车里的人有些讶异，又释然道，“走吧走吧。该走的走得掉，走不掉的走不掉。”
“是。”
风又刮起来了，比今夜之前的更大。
没等李泉再回到队伍前，利剑破空之声直冲车内人而来。
几人还未看清，只见车帘飘起，一具无头尸身被从内抛出。
赶车人回头望着车顶发出“咯咯”诡异怪笑，紧跟着缩紧身子扑倒在地，四肢着地几下就消失在树林中。
李泉急急回身，却只见车顶正立一人。
长身玉立，蒙眼的飘带在风中乱飞。
剑上的血一下一下跌进灯油中，打得灯芯闪烁不定。
来不及了。
第三章 青阳客栈
若问这江湖上的人，什么地方最难进。有人会说皇宫，有人会说是那暮云阁，而对现在的柳星寻来说，是青阳客栈。
江湖上最有钱的客栈。
往往就是这样，最有钱的地方，总能聚到最多的人，而最多的人，却往往能成为最大的情报来源。
黄昏。
正是一天中最暧昧的时候。
黄昏总是不同于白天，太正经。也和夜晚不一样，太放浪。多一分亮，太严肃，而多一分暗，则太轻浮。
柳星寻是喜欢黄昏的，可是今天她静不下心欣赏。
她腰间的剑已经斩掉八人，名单上还有十六人。
“痒猴”已经追到了她的行踪，接下来的每一次刺杀都要更加谨慎。
夜晚的乡道是寂无人声的，而夜晚的客栈确实最热闹的。即使是皇宫，也比不上最普通的客栈。
但是，今夜的青阳客栈却静寂着。门前的石柱上一把金色钢刀不停地颤动着，刀柄上的红绸刀衣随风卷起。
这刀是顶有名的，那刀柄上诡异的龙形花纹已经足以让人生畏。
但不及石柱下躺着的虬髯大汉。
大汉一身酒气，眼皮半耷拉着，一双青筋暴起的胳膊抱在胸前，灰麻的打铁服破破烂烂。
本来住店的客人，看到那把刀，先吓得哆嗦一下。再看到那大汉，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可那大汉还是在那躺着，青阳客栈也没有派小二将他赶走。
这时，静寂的长街上，一个身穿玄色长袍、锐眼如刀的青年男人施施然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两名又高又瘦的黑衣人。不过他走的很悠闲，和他的架势并不相符。
原本躲在河对面远远想看热闹的人，在看到男子的一刻，早已溜了。
这下，整条长街便只有他们四人。
这男子仿若没有看见大汉，目不斜视的走进青阳客栈最好的位置，点了壶碧螺春，自斟自饮。
天涯镇的夜晚是美的，可是今夜不美。
城镇和乡村不同，需要的是吵闹的美，但今夜，青阳客栈却静的连蛐蛐叫都能听见。
柳星寻前进的脚步停住了，因为她看见了一个人。一个坐在客栈二楼，自斟自饮的人。
大汉还在睡着，可他的耳朵已经竖了起来，呼吸也乱了起来。
一个人喝酒是无聊的，若说有人独自饮酒，听起来就有那么一丝悲凉。但一个人饮茶，眼前却浮现出的是闲适安逸。
柳星寻不喝茶，也不喝酒。
二楼的男子放下茶杯，一双锐眼盯紧柳星寻，果然是她。
他那双一直以来冰冷如地窖的眼睛里仿佛有火焰在燃烧着，盯着柳星寻，向着身后二人沉声道，“抓住她，不要伤到她。”
那二人一人从腰中抽出软剑，另一人从身后解下银光闪闪的东西，仔细一看，竟是一把造型奇特的锯齿双环。
江湖人爱用剑，爱用刀，但爱用这种稀奇武器的却是屈指可数。
而往往能用得来这种双环的，十人中就有九个是高手。
柳星寻立刻就将手放在背上的剑上，那双秀眼盯在这对锯齿双环上。